雾气渐散, 石子路尽头是座茅草屋，屋顶落满枯叶，简陋至极, 但竹林环绕，胜在雅致。
还以为她的住所会是什么金碧辉煌之处, 原来只是座茅草屋, 竟只是座茅草屋。
小孩越发看不透身侧这人了, 她见惯了寒焰谷那些道貌岸然之辈，寒夙作为寒焰谷祖师，作风倒是和那些人大相径庭。
碟桂花糕, 寒夙寻了圈，能找到的吃的也就这些了。
她并不贪嘴，加之无需进食，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, 不需要吃, 故此也没储备过食物, 能找这碟桂花糕已是不易。
“今日事出突然，我也没准备其他吃的, 能找到的也就这些了, 待到明日我再去给你寻些合适的吃食，今日就只能吃这些了，你可将就得了？”寒夙略微歉意。
小孩点头如捣蒜, 哪有半分将就的样子，盯着桌上的桂花糕不停咽口水。
寒夙轻笑, 拿起块桂花糕，递到她手上：“吃吧。”
小孩把夺过，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, 如猪八戒吃人参果般，估计味道都没品出来就直接咽下去了。
寒夙：“慢慢吃，还很多。”
小孩小心翼翼的看着她：“这些我全部都能吃完吗？”
寒夙眼神柔和，点头。
得了准许，小孩咧嘴笑，忙不迭拿起桌上的桂花糕，口个，没会盘就吃掉了半。
寒夙倒了杯水给她：“这东西很干，别噎到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小孩就噎住了，剧烈的咳嗽，糕点碎屑咳了出来，弄得桌子都是，脏乱片。
寒夙起身上前，拍了拍她的背，帮她顺气。
小孩咳得满脸通红，喝了大口水才缓和过来，期间她直都有留意寒夙的表情变化，把糕点咳得桌子都是，要多邋遢有多邋遢，她居然点不嫌？
“好点了吗？”寒夙轻声问。
小孩红着脸：“对不起。”
寒夙拿出手帕，帮她擦去嘴角残留的糕点：“为什么道歉，你又未犯错
。”
小孩小心翼翼的看着她：“我把桌子都弄脏了。”
寒夙揉了揉她的头：“与你无关，是我的问题，明知你饿极了还给你吃这种容易噎到的东西。”
小孩眨巴了下眼睛，懵懵懂懂的看着她。
“还吃吗？”寒夙问。
小孩点头。
寒夙：“要吃可以，但你得答应我，得慢慢吃，个糕点起码得做三口吃，能答应我吗？”
小孩再次点头。
寒夙展笑，将剩余的半盘糕点放到她手上，点头示意她吃。
小孩这次没再狼吞虎咽了，听话的个吃三口。
寒夙夸奖似的揉了揉她的头顶：“真乖。”
小孩被她夸得有些怔愣。
寒夙起身去收拾桌上的残局，小孩看着她忙碌背影，眉头微皱。
“为什么选我？”这个问题，她本是不想问的，但不知为何，还是问了出来。
寒夙闻声回头，淡笑答：“你的眼睛很好看。”
小孩怔住，心中有瞬慌乱，当然并不是被夸害羞，而是……“那你是要挖了我的眼睛吗？”
寒夙被她问的愣。
小孩：“给我东西吃，是想把我养胖点，挖眼睛需要养胖点才更方便？”
寒夙无奈摇头：“不是。”
小孩也不知道到底信了没有，也没再问，低头继续吃桂花糕。
待到盘桂花糕全部吃完，小孩才重新开口说话：“其实如果你是想要我眼睛的话，也可以告诉我，反正我的眼睛也不值钱。”
寒夙凝着她，半晌，叹了口气，这小孩应是吃了不少苦：“你的东西，未经你同意，他人无权利去取，这个和值钱无关。”
小孩：“我身份低贱，别人想怎样我都不能说不的。”
寒夙神情认真：“没有谁生来是低贱的。”
小孩歪头，眼中透出几分困惑：“你是在对我好吗？”
寒夙走近，揉了揉她的头顶：“这不算是好。”
她好像很喜欢揉自己的头发，头发明明很脏，都发臭了。
“你会教我厉害的本事吗？”小孩问。
寒夙淡笑：“你很想学？”
小孩诚恳点头：“想学。”
寒夙问：“为什么想学？”
小孩沉思片刻，答：“学会本事，别人就不能欺负我了，还有就是，我想保护你！”
小孩纯善天真，嘴上嚷嚷着保护你，其实不过是为了掩盖心底的杀意。
她可没有忘，是面前这个女人毁掉了自己原本的计划，寒焰谷明明都要灭亡了，计划都要达成，都是她的出现才致使计划失败的。
寒焰谷里的人都该死，面前这个人更是该死，是她创立的寒焰谷，创造这个炼狱的人，换个角度说，她才是罪魁祸首。
寒夙挑眉：“为什么会想保护我。”
小孩憨笑：“因为你对我好。”
寒夙被她逗笑：“好，等你以后变强了就保护我。”
吃饱后，寒夙带她去了后山的温泉，天然的温泉水热气腾腾，泉水清澈，水面漂浮着三三两两的绿竹叶。
寒夙替她准备好换洗的衣物鞋子，事无巨细，皆准备妥当，甚至还准备帮她洗。
小孩捏着衣领，忙往后缩。
“能自己个人洗？”寒夙问。
小孩忙点头：“我能洗！我不小了。”
寒夙恍然，这小孩是害羞了，“那好吧，不过你得小心点，这温泉水有些深，你个子矮，若是踩空了会有危险。”
寒夙走远，背过身子：“我不看，在这站着，若是有什么事情，随时可唤我。”
小孩望着远处背对着的人，眼底再次露出探究的神色。
算了，管她打的是什么主意，要挖眼睛也好要干其他也好，总之现在自己也没有反抗之力，走步先看步吧，先把这个良善模样装到底，真能从她身上学到些本事最好，学不到也可以日后再想其他办法。
小孩脱去脏臭的衣服，缓步没入温泉中，冷热适宜，温热的水包裹身体，慢慢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。
小孩手指轻抚水面，多久没洗澡了，总之很久了，她都快忘了洗澡的感觉了，倒不是不能洗，而是随着年纪增长，不敢洗。
这个地方有人但更多的
是畜生，脸越脏越好，身上越臭越好。
许是洗了很久，远处传来提醒的声音：“不可洗太久，会头晕的。”
小孩应声，从水里起来，穿上她准备好的衣物。
这衣服和她之前穿的粗衣麻布不同，滑溜得很，衣服偏大，并不合身。
小孩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，内心冷笑，还真是人模人样了。
小孩：“我好了。”
寒夙回过身来，上下看了她眼，洗去脸上的污泥后，她原本的面貌露了出来，很好看，她本是半妖，好看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，现在年纪虽还小，但那桃花眼已是美至摄入心魄。
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，长发末尾发黄，应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，很小只，在宽大的衣服衬托下尤为明显。
寒夙：“这衣裳是我临时找来的，偏大了些，你先穿着，日后再换合身的。”
小孩摸摸鼻子，“不用换，这衣服滑溜溜的，我很喜欢。”
寒夙笑而不语。
寒夙已闭关数百年，迟迟未能突破九阶飞升，修炼的日子枯燥且乏味，能有这么个小孩子在身旁作伴，似是也不差。
寒夙：“我给你取个名字如何？”
小孩抬头看向她，湿漉的头发往下滴水：“我也可以有名字吗？”
“当然可以，”寒夙浅笑：“你与旁人并无区别，无需妄自菲薄。”
小孩歪头不解。
寒夙：“人也好妖也罢，只要心向善，世间众生皆平等。”
小孩凝着她，眼波流动。
世间众生皆平等，虽不知道她到底抱着怎样的目的，但从出生开始就为奴，食不果腹衣不蔽体，从来没人同她说过这些。
寒夙蹲下身，同她平视：“我姓寒，你跟着我个姓可好？”
小孩摇头。
寒夙：“不喜欢？”
小孩还是摇头，也不说话。
寒夙沉思片刻，从腰间取下白玉笛，“我没什么爱好，平时就爱拿着笛子吹曲，嗯……那姓曲？”
小孩点头，“好。”
寒夙揉了揉她的头发：“我取的有些随意，不打紧
吧？”
小孩咧嘴笑了笑：“我都行。”
寒夙：“那就叫曲念吧。”
小孩喃喃重复：“曲念？”
小孩重复念了三四遍，然后开心的蹦跳起来：“曲念，哈哈哈，我有名字了，曲念，曲念……”
寒夙望着蹦跳不止的人，嘴角含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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